第一百九十一章 囹圄逆转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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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囹圄逆转

    璟月宫,宫门前不远处。

    夜无殇的马车就横在宫道尽头,正好挡住进宫的马车的去路,他等她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抱怨着探子消息不准。自从探子回报说她乘坐的马车已经走到距离城门不到三里远的地方,他就命人将马车停在这里。期间他实在熬不过乏味,还小寐一会,不想醒来时,她竟然还没有向璟月宫来,难不成他想错了?她凌紫沁堂堂天女也怕莫韶南?

    胡思乱想还没有个头绪,车窗外已经传来脚步声,“殿下,传来消息说凌小姐刚刚在玉王府废墟上生擒兰若公主,此时正向这里拖拽。另外,圣上派人送来一件宝物,专门给殿下用来讨好凌小姐所用,圣上口谕,此物一定会得到凌小姐的喜爱。东西已经送到驿馆。”

    “哦?生擒。”夜无殇玩味儿的咬着下唇,声音喏喏,“当庭广众之下生擒别国公主,总该有个理由,说说看,她是以什么理由如此张狂?”

    夜无殇眼中精光内敛,半是笑意半是戏谑,父皇已经送东西来催,不用看也知道是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看来是急着要他将紫沁拐回去。不过他倒是觉得在他带着紫沁返回永夜之前,或许应该让国子监的先生学士们好好管教一下那些皇子皇女,他的弟弟们不堪大用,但是妹妹们可不是酬剑山庄大小姐龙妤姝那样温柔的女孩子,一个赛过一个的魔头。

    侍卫顿了一下,想起适才种种强忍住笑意,压着声音说道,“假传圣旨。都城不多时就会传遍,朝纭公主假传圣旨修王府之事。属下离开时,此事已经被渲染成兰若公主倒贴玉王。”

    夜无殇撇撇嘴角,轻哼一声,“玉王?云陌如今还哪来的什么玉王!命人传下去,就说兰若公主,未及大婚,私入王府,以至身怀莫氏骨肉。多派些人手去,随你们怎样说。”

    “殿下,还有一件事,朝纭公主今日向凌小姐投掷毒蛇,被凌小姐出手烧毁。”侍卫说完一句,就见远远的驶来酬剑族马车,“殿下,凌小姐与龙少主已经到了。”

    “敢对紫沁扔蛇?她以为就他们兰若会玩毒是不是?”夜无殇脸色发黑,掀开布帘从马车走下来,压低声音嘱咐,“今夜带几个好手跟着那个兰若舞姬,给她点教训,目标小点儿。”

    侍卫应了一声立即远去开始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夜无殇略作整理,站在宫道尽头努力压住火气,准备以最温柔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夜太子可是在等人?”马车停下,凌紫沁挑起纱帘却没有下车的意思,望去脸色柔和。

    “自然是在等你,无殇想邀紫沁走一走这宫道,不知紫沁可否听说过,永夜皇宫外围都是朝臣府邸,距离不过数丈之远,倒是不曾有如此漫长的进谏之路。”夜无殇意有所指,朝臣走上这条路伴君如伴虎,所以不少官员在上早朝前走官道都是步行,边走边与同僚筹谋。

    龙倾伸手揽住凌紫沁,布帘同时落下,阻绝夜无殇看到车内的情景。

    “我不随你进宫,保护好自己,宫中生变,不比往日。”在她身边久了,他越发察觉到体内蠢蠢欲动的不安。奇怪的感觉,越发精准的直觉,仿佛被她传染的未卜先知。

    凌紫沁低头瞪着那双环在腰间的手,一时走神,“你抱着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

    一语出,心绪猛地收回,人却已经被按在车壁上动弹不得,错话说出口无可挽回。

    “只有你。”龙倾突如其来的热烈,打破他素来全力维系的距离,隐忍着无法表白的心意,被不想让她被别人靠得太近的独占欲打败。居高临下俯视她,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像他印象中那样的坚硬,冷若冰霜,可却也像冰霜一般,冰壳下孕育着最纯净的美好。

    心骤然偷停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直到唇上被女子微冷的指尖抵住。

    “不是现在。”凌紫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竟然还能冷静的谈条件,他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她没打算强反抗,却也不打算接受他的邀约。平静的看着他,心跳没有任何变化。

    “帮我。龙倾。”伸手抚上他的胸口,感受着其中的心跳,面颊贴上龙倾的黑衫,他和她一样。可以说他是她身边最像她的人,摆在世人面前的全部都是明媚耀眼的假象。内里早已腐烂不堪,不知尸化多少年,维持人身的不再是血肉,而是永无止尽的**。

    龙倾的力量源于篡夺,他是个高明的偷儿,手段下流心机令人不齿却非常有效。

    而她的力量则源自不想再死一次,自从梦里窥视到她娘与天心同归于尽之后,凌紫沁突然醒悟过来她身上的血脉多么重要。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东西,绝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简单。

    她可以用血脉换来她想要的东西,也可以以此为诱饵,将贪图神族血脉的人拖进漩涡。

    如她所想一般,他被她的靠近搅乱了心,无声点头。借着暧昧的姿势,附在耳边低语。

    随后推开龙倾,无视他神色中的慌乱,她视而不见或许一时令他难受,但总比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他误会要好的多。龙倾是她最重要的交易对象,任何事不能影响到她对他的利用。

    龙倾想起那天对兰臻说的话,入眼处女子的星眸里没有任何沉迷,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这就去,接他回来。”龙倾笑着俯身,一个轻到算不上吻的触碰落在她额间。

    吻在额头上的意思,她这样冷情的人,怕是永远没有机会懂。

    凌紫沁走下马车后,龙倾靠在车壁上,乱成一片的思绪无论如何也无法归于平静。她不懂的,他要如何教会她?又或者,以她的聪颖,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少主,莫少白有异动。”清风赶到时,龙倾的马车就停在宫道尽头,远远看去,堇裙及地的凌紫沁已经和夜无殇有说有笑的走过大半宫道。

    “出城。”龙倾收敛心神,将混乱的思绪抛去一旁。

    大将军府,后门。

    月澜煽背靠在斑驳褪色的小门上,掀起大半裙子,一脚蹬在门框另一边,将整个后门挡得严严实实。水蓝色的长裙随风飘荡,长裙下竟然没穿里裤,白嫩的**暴露在寒风中,怪异的妖魅感让登门宣旨的公公提心吊胆不敢上前,不时有冷汗从额间滑落。

    宫里的公公能活过三年的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个中好手,但此时他杵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堵门的女子,长着一张不到廿年的娇嫩脸孔,可是双手干枯如同老妇,偏又腿白似玉。

    “姑娘,请你高抬贵手,”公公其实想说的是腿,“麻烦进去通报一声,圣旨在此,六殿下宣镇国将军即刻进宫议事。杂家宣了旨,马上就离开,多一刻也不耽误姑娘的时辰。”

    月澜煽轻咳几声,抬头看天,伸手揉了揉耳朵,做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姿态。

    公公急得原地踏步,又是说好话,又是威胁,最后就差还没跪地求饶,女子才有了动静。

    “你来宣旨?”温温柔柔的笑意挂在脸上,似乎刚刚为难对方的不是她,伸手过去。

    “圣旨呢?让老娘先看一眼,你若拿道假圣旨来行骗谁知道!眼下可是正值年关,说不定有阿猫阿狗的打着旗号做些见不得人的下流事,老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万不能出差错!”

    公公脸色都变了,捧着圣旨倒退几步,吓得声音发抖,“大胆刁民!这可是圣旨!你……”

    月澜煽瞬间出手将圣旨抢到手中,暖笑顿时冷冽起来,“什么狗屁圣旨?你个骗子,想骗也不睁开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娘应该把你送到衙门挨顿板子!打折你的狗腿!跑来后门宣旨?这是哪家的规矩?你当人人像你一般不识数吗?你从宫里来,那宫中的车马现在何处?你该不是想告诉老娘说你是一路捧着圣旨从宫道上面走过来的吧?骗鬼呢啊?”

    公公连忙上前去抢,怎奈根本抢不到,“杂家没有说谎!是六殿下命杂家到后门宣旨的!”

    “六殿下?没听说过!”月澜煽冷笑一声,顺手燃起幽蓝火焰将圣旨焚成灰烬,“拿道假圣旨来骗镇国将军?我看你是活腻了!”说完伸手猛地推向公公前胸,生生将他推出两丈。

    “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敢欺上门就让他亲自来!”月澜煽厉声喝道,说完转身离开。

    公公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向着皇宫的方向跑去,刚一跑出将军府视线所及处,心口燃起熊熊火光,哀声惨叫响起,倒在地上打滚。路人赶上前去拎水要救,水到时,人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点灰白色的灰,须臾灰被寒风吹散,没留下任何痕迹。

    将军府后院,仙不留一把扶住向旁栽倒的月澜煽,“澜澜,都说了你现在不能出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那人交给我来处理就好,莫得弄脏你的手。”

    “你们巫医族不是最忌讳无故害命吗?”月澜煽别开脸,哼了一声,“让你动手,你就是杀了他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老娘是要杀鸡儆猴,没那个闲空陪着莫家的小崽子玩心计。”

    “白素护送凌大少爷回巫山,少说也得五日方能返回,紫沁丫头大婚就在两日后,我们要如何阻止?我看莫绍兰那小子是动心尚不知,万一他过后想过味儿。”仙不留有些头疼。

    “你那个好徒儿将紫沁的守宫砂给破了,你觉得莫氏会要一个不贞的太子妃吗?”月澜煽咧咧嘴,“别说老娘没提醒你,你得看好你那宝贝徒儿,照我看依这个玩法,白素那小子很难守得住童子身。以他现在的实力,过了天火之后,修为倒退的话,无法再臻至大成。”

    仙不留摇头长叹一声,“还大成什么?我现在只求白素能保住一条小命在,就心满意足。”

    “两位仙人,我家老爷醒来,二夫人请仙人到南院一叙。”灵儿快步走上前,恭敬有礼。

    “听说你家小少爷和龙妤姝有婚约,紫沁丫头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月澜煽拉住灵儿,一番打量,根骨平平,倒是乖巧的人。正要离开,突然察觉后门一道怪风吹来。

    仙不留立即冲到门外,推开后门,门外空无一人,一只皮毛脏乱的野狗从远处跑过。

    灵儿全身寒毛倒竖哆嗦了一下,水灵灵的眼睛从两位仙人身上扫过,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寒风吹过立即有些心慌,大小姐不在府上,大少爷也不在,只剩下老爷又有何用?

    “仙人,门外有什么人吗?”灵儿明白现在能保得住将军府的可不是老爷带回来的将士。

    “没有!走吧,去看看将军。”仙不留暗中给月澜煽使了个眼色,门外有东西,绝不是看到的那条野狗。或许是谁的势力埋伏在门外,而且来者藏踪匿迹的本事非同一般。

    将军府东院,一道黑影翻墙而过,悄然潜入大门紧锁的紫苑阁,轻车熟路的摸进顶层卧房之后,扭动桌上某个翠玉杯,整个楼阁内绝杀大阵悄无声息的逆转阴阳形成新的方位。

    黑影检视四周,伸手整理在床榻上略作整理,似乎有些不舍,一声长叹后快速离去。

    将军府南院,刚坐到茗清韵对面月澜煽就猛地起身向门外冲去,有人妄动绝杀阵,整个将军府的风水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死局入生,无异于油锅添水!

    仙不留出手,将凌辰赟与茗清韵二人罩在其中,整个凌府就只有他们没有元灵。

    凌洛斐小脸儿苍白,龙妤姝握住他的手,笑得开心,“你姐姐真厉害,竟然能布下这样奇妙的大阵!洛斐哥哥,你一定要求她教教我!说好了,一定哦!”

    璟月宫,慕月殿。

    文武百官皆列队而站,只有镇国将军凌辰赟称病未出,大殿中弥漫着凝重的压抑之感。朝堂上站位有着微妙的变化,凌紫沁暗中扫过,只见此时

    莫韶南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向台阶下站立的凌紫沁和跪在地上的朝纭,脸色不善。

    “凌小姐,如此对待友邦贵客,不是云陌待客之道。”没有声名变得有声有色容易,可要将被踩在地上的颜面重新捡回脸上,就绝对没有那般简单。

    望着地上污垢般的朝纭,莫韶南明白今日谁向她伸出援手,就会在别人面前变成与她同样不堪的人。放过她,似乎又有些暴殄天物,毕竟也是个美人儿不是?更何况,她身后的兰若皇帝还活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六殿下说的正是,我朝百年福泽绵延,是神明垂青凡世遗珠,若论礼数周章自然都是上承天意下抚民心,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友邦贵客颜面之事,臣女出身将门,岂会不知?”

    凌紫沁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的站在朝臣面前,素颜下冷笑绵延,龙椅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或许不用等到莫钦承回宫,莫韶南就坐不稳这个位子。莫少白眼下不在宫中,也不在王府废墟处,又会是在哪儿呢?堂堂玉王,若是在朝中只有一些根基不稳墙头草般的臣子,不可能在庙堂之上势头常盛,她能在两个月内将他拖下水一来是天女身份特殊,二来则是时机。

    莫钦承脸上泛着淡淡的死气,显然是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他同她靠得近时,酸臭的气味儿也意味着御医一定给他开了某些特别的药方。她对气味儿的分辨程度,远胜翀白素庸医。

    “可是这一个,不是我朝贵客,而是贼人!”凌紫沁抖落开黄绫,从群臣身边走过。

    “假传圣旨,离间皇族。重罪难赦,臣女不得不亲自将她押送进宫。沐璇太子曾说,这样的外姓公主在兰若不计其数,但臣女看来,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怕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一个。伪造圣旨其心可诛!试问天下可曾有过用异域工匠修建王府的前人?何况还是皇陵的工匠!”

    朝纭在地上扭动着向前爬去,极力想让他出头为她辩解,更让莫韶南觉得厌恶。

    凌紫沁不管身后响动,龙倾出手药效不会只是一时半会儿,“诸位请看,如此字迹潦草,既无开篇鸿运之头,又无落款云纹暗饰,最可笑其中竟然还有一字谬误!如此低劣之物,怎么可能是我朝御笔?殿下,臣女斗胆,若是此物流传于世,被人认作真迹,后果不堪设想!”

    朝臣中多数都是接过圣旨的,探头一看都深以为意,纷纷附和凌紫沁的说法。

    莫韶南冷着脸不发一语,那道圣旨是他私下交给朝纭之物,本打算以此制住莫少白,不想当时落笔匆匆,二来他在此前从未理过国事,因此并不知道一道圣旨上还有无数门道。

    但是此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那道圣旨是用来给朝纭压制莫少白的,让莫少白无法反驳,谁知那个蠢货女人竟然用在凌紫沁面前炫耀!凌紫沁是何等人?怎是她可以比的!

    “六殿下或许不知,依以往历代旧制,只有亡国之后被新政大赦苟活的前朝皇族,才会接受别国修建的府邸,那是对皇族而言最大的侮辱!贼女还在百姓面前口称是六殿下下旨侮辱玉王,妄图离间六殿下与二殿下的兄弟之亲!如此心计,歹毒至极!”

    莫韶南被凌紫沁字字道理逼得哑口无言,心中暗恨,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甚至连承认是他下旨都不能,他若认下那道圣旨不是伪造,就等同于承认他在迫害莫少白。

    如今想来是他思虑不周,异域工匠之事,确实是有这么一说,大赦前朝是侮辱囚禁。但是云陌皇朝百年间独立天下,从不曾被人攻入都城,皇族养尊处优,他怎会记得细枝末节?

    “臣女认为此女不能再留!”凌紫沁冷脸给出最后的结论。

    一语出,足下轻点,凌将军的部下见状纷纷跪下,文臣见势如此也一并跟着跪下。“请六殿下下旨,将贼女绳之以法!”堇衣盈盈跪地,光华却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