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书真相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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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六章血书真相

    凌紫沁不耐,这件事听不出有什么可以怨恨莫少白的地方。

    虽然她厌恶他的为人,但是不会因为对他的厌恶而丧失最基本的公正之心。

    莫绍兰亦是听得不甚明白,“莫少白做了什么,让你娘亲那般怨恨?”

    “是他毁了君苧!”莫君墨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将薄薄的下唇咬出一道血印。

    “爱有爱谁的自由,也有不爱谁的自由,不需要理由,如果你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何必留在人世?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凌紫沁扬手一道紫芒成刃,抵上莫君墨的颈项。

    她一向引以为豪的直觉,这一次竟然会出现如此大错!看错这人,何其危险!

    “不!根本不是这样!是莫少白毁了她!凌小姐,君苧只是个庶出的可怜女子,她没有您的幸运!她更没有一个会为她讨回公道的爹!”莫君墨连连摇头,无数热泪被摇晃下来。

    话未说完,就从腰带里翻捡出一条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丝帕,“凌小姐请看!这是我在君苧被关押的柴房中找到的血书!这上面全都是莫少白做的恶事!”

    “君墨求求小姐,为我妹妹讨回一个公道来,君墨愿粉身相报!”说着跪倒在地,咚咚的磕头,不多时头破血流,再不见之前的俊朗模样。

    凌紫沁将血书递给莫绍兰,“我不能看,我与他没有分毫关系,既是冤屈,请殿下过目。”

    莫绍兰皱眉接过那方质地上乘的丝帕,小心展开,看了几行,便怒目忿然。

    “殿下,何事?”她不用看,也隐约猜出是件肮脏事。玉王好名,当日不在府里,日后听到一个庶出的野种敢闹上王府,会痛下毒手也不足为奇。就像那日他为了让朝纭取胜,抢先一步买光景兰坊的珠宝一样,手段卑劣而低级。

    “紫沁,此事会污了你的耳。”莫绍兰脸色难看,他的皇兄,这就是他头顶君子之名的皇兄暗中做下的好事!他以为那苦命的女子死了便可以揭过不提?做梦!

    “殿下是日后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这天下并非处处都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淡然开口,凌紫沁直视莫绍兰,“此地除我之外,只有一个为妹伸冤的苦命人,殿下有何不好开口?”

    “他简直就是我莫氏之耻!”莫绍兰气得一把攥紧血书丝帕。

    “来人!”门外立即走进一名寻常百姓装扮的男子,“殿下。”

    “你、你来将这读给紫沁听!本王出去走走!”莫绍兰将丝帕塞进男子手中,大步离去。

    凌紫沁微有惊愕,干脆寻了凳子坐下准备听书。

    “兄墨亲启:苧自幼娇生惯养,不懂世事险恶,侮辱玉王之名,逐出府后几番颠沛流离数月,是现世报应,毫不足恤。直至街头讨饭被歹人掳走,悔之已晚。苧被卖至百春楼,灌药不复从前,不知己身为谁,老鸨以药教成浪荡花魁,一日无男子交媾,则周身疼痛不堪。后事兄墨皆知,身怀孽种而不自知,兽夫故作离去姿态,被众人污。次日一人狂态之下说漏风声,苧方重拾前尘,掳人者乃是玉王府下侍卫流光,得玉王授意,报当日登门扰乱之仇!”

    “府上嫡系向来仇视苧,皆因嫡系女儿幼时与苧同日害病,爹命医者为苧先行诊治,延误吉时,至其天花毁容,年逾二九而无人提亲,必将老死闺中。以此为由,嫡系与玉王沆瀣一气,竟做下背德禽兽妄行!苧虽有错在先,但罪极斩首,此等侮辱乃是暴行!兄见此书时,苧必已遭毒手含恨枉死,望兄报仇,以告妹泉下之灵。”

    男子终于读完,将丝帕折叠整齐,放在桌上。

    凌紫沁脸色森然,好一会儿才找回呼吸,看见地上依旧跪着莫君墨,站起身来走过去将男子从地上拽起,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凌小姐,君墨娘亲去世之前得知君苧之事背后真相,因此希望求得凌小姐信物一件算是给舍妹一个交代。娘亲说凌小姐出身高贵,又不畏强权,同样因情事为莫少白所伤,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是唯一能够与皇族抗衡之人。因此君墨希望投在凌小姐门下,从旁协助,求小姐收留!”莫君墨郑重其事,听得凌紫沁直皱眉。

    “我与莫少白私怨已了,也不会再做徒劳纠缠,更不可能为了其他人再一次泥足深陷。你不是亲眼看到今日皇族子嗣较技的血腥争斗吗?死生岂能轻易置之度外?难道真的要斗到莫氏子嗣尽数殒身丧命你才甘心?莫公子,莫要忘记你也是皇族之人。嫡系绝户后,庶子也有正名立身的一日。”冷眼看向莫君墨,凌紫沁十分淡然。

    余光无意中从一旁尚未离去的太子府随侍,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长久。

    看来今日是有人活腻了。莫绍兰,他能活下来,不得不说是璟月宫的一个奇迹。

    “凌小姐!”厉声狂乱,热泪枯竭,莫君墨难以置信他听到的话会是出自她之口。

    “难道你就不恨莫少白?血溅金殿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的……”她怎么能放手?

    “云陌已无玉王,我只看到一条丧家之犬,穷追不舍也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没了富贵荣华之名,谁还会再多看他一眼?这样的惩罚对他而言足以。何况如今绍兰殿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云陌太子,从今尔后便是紫沁的良人。错爱本身也是一场错,先皇指婚是指给太子殿下,并非指给玉王,谁让紫沁眼瞎心盲错认良人,死过一场铅华尽消。许多事,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未必就有之前想象的那般重要。莫少白于我,再无瓜葛只是陌路。”

    香味掩饰的再好,也有一阵刺鼻的气息,莫绍兰终究是资历太浅,太容易被人骗。

    他自以为的亲信,能有几人真正心属于他还是个未知数,回府之后又是一番血洗。

    或许皇族男女都是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眼线中长大成年,可是她不想入乡随俗。敢光明正大的靠近她,就要想清楚能否承担这样的代价。也要想清楚,是否有足够保全己身的实力。有实力才能选择投诚的主子,选对主子的奴隶才有苟且偷生的资格。

    “将东西送去太子殿下手中,此事无论如何都是太子正名后的第一桩大事。”凌紫沁转头看向刚刚读血书的随侍,那人立即恭敬上前拿起血书。

    星眸瞬间闪现厉色,绛紫暗芒成阵兜头落下,随侍身形一晃,须臾闷声倒地,倒地时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残存的手脚兀自挣扎不停,又过片刻才终于没有动静。

    莫君墨被温热的鲜血溅了一头一身,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惊变,半响没有开口。

    回过神来见紫衣罗刹已经迎面走来,心魂一震,险些飞身逃离,又生生止住脚步。

    “为什么不逃?”紫电在指尖上凝结成幽暗的锋刃,他眼中的骇然那么深,为什么还不从她面前逃离?为妹报仇,为了一个没有相伴长大的不懂事的妹妹,值得吗?

    被当场灭口也觉得值得吗?卧薪尝胆受尽屈辱值得吗?为君苧,还是为世子府的权柄?

    亲情和权力,她只相信后者,选无可选。恐惧的力量重于腻人不真实的感情。

    “君墨为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请小姐收留以报大仇!”一口咬定,他只能活下来,连身死也不能!她的咒术远远胜过太子殿下的靳雪咒,竟然可以凝而不发!

    “错的离谱。”紫刃缓缓划过男子面颊,凌紫沁面色不愉,“你今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够你死无葬身之地。其一,你既然想报仇,就不应人前露面,莫少白未必记得前尘旧事,但是你如今人前显圣自然引人注目,你的身份不是秘密,君苧之事早晚会露馅,以莫少白对名号的看重,绝不会让一个世子府庶女成为他名号的污点。你会是他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对象。”

    紫芒一分为二,生生刺入男子面颊中,再起的法阵将莫君墨定身在地上,无法动弹。

    “其二,君苧之事,既然被做得如此张扬,就算被告发,他是皇族嫡系有恃无恐,再失势也不是你可以颠覆的。嫡系皇族有正统之分,他就是得不到太子之位,也是最得势的皇子。名号为何物?不过就是一个代号,今日的玉王,未必不能成为明日的贤王!边关凯旋,将功补过。被圣上发现旁支咄咄逼人,只会不得已再次启用莫少白,毕竟他与太子绍兰是亲兄弟,真的出现篡权之事也是正统之间换汤不换药,皇权可以掌握在一小群人手中,绝不能旁落!”

    两片黏着几分血迹的骨骼飘然落地,男子额间大颗大颗冷汗滴落,却咬牙未出一声。紫芒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飘向下颌处,再次划出新的伤口,在莫君墨脸上大刀阔斧的修改。

    “其三,你思虑不周,究竟是要投靠太子绍兰,还是要拜入镇国将军麾下,说得不明不白!若是投靠太子,刚刚递上血书告诉便是向太子鸣冤,不应递到我手上。若是拜入凌府麾下,应该不做大声的拿着拜帖委托我府上家人递入,而非这样明着投诚!你的血书我若收下,就等同于承认镇国将军暗中结党营私!你说你想投入我门下,紫沁一介女子,既非凌家嫡子,又非开宗立派的一介宗主,你以何身份投入我门下?我又该以怎样的身份收你?”

    凌紫沁缓缓摇头,不免有些失望,莫君墨的天资极好,比起楚烬更胜一筹,但是思虑不周这点,就远不如楚烬知事明理。怨不得他,琴姬所出,世子府中子女众多,他又不得宠爱,保住一条小命已是不易,她不能再苛求他懂得的更多。

    “我虽顶着太子妃的名号,但尚未大婚,就不算太子之人,我身后永远是镇国将军府,镇国将军之位无法动摇。便是我日后成为太子爱宠,宠幸与朝政也无法混为一谈!后宫不得干政,自古以来皇族最忌讳的就是外戚做大,如宾或是如冰,暗中没有区别。什么话可以当面说,什么事不能当面去做,什么事做了也是没做过,身边亲信自有一番远近亲疏。你的资质是不错,但是为人的悟性太差,不适合在我身边侍奉,更不可能到太子殿下身边!”

    “君墨愿除名去号,以奴隶身份卖身入府,侍奉小姐!”莫君墨闻言脸色灰败,却迅速作出反应,每说一个字整张脸都疼得就快晕厥,但是他不能放弃唯一的机会。

    “你确定你侍奉的是我?你要知道,如果你发誓效忠的对象是绍兰太子的话,你的仇或许会报得更快……”柳眉轻挑,女声清泠。

    “是!这是君墨的选择,君墨愿侍奉小姐,无怨无悔!”坚定的目光从血色中盛放出血腥的花蕾,瓣瓣妖娆。

    格外妖娆的死亡之花,他就是她要找的人,天赋悟性均是一流,所欠只是耐心的调教。

    紫刃消失无踪,柔和的劲力慢慢抚过两颊,伤口以不可思议之速度愈合。九转玲珑咒破体而出,万物生发之劲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也是铁马冰河冬去春来。万事,破而后立。

    凌紫沁轻笑一语,“我要你有苦等二十年的耐心。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虽然看不到脸上的伤口变得如何,但是莫君墨知道被她休整过的容貌绝不再是曾经的平庸粗鄙,凌小姐决定留下他了!狂喜过后,是为妹妹不值的强烈恨意和愧疚。

    “就算为此事要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重重紫雾萦绕在男子额头上方,不时有一缕缕的紫雾从中脱离,埋进光洁的肌肤里。

    “在所不惜!”话音一落,凌紫沁瞬间出手,紫黑交杂的光刃从他下颌处一闪即逝。

    莫君墨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咽喉,不多时脸色涨的通红。

    一刻之后所有的翻腾终于停下,莫君墨自地上爬起身,按住胸膛剧烈咳嗽着。

    突然愣住,半响,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咽喉。

    没有伤口。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丝声响!他哑了!

    凌紫沁走上前去,伸手捧起男子精致细腻的脸庞,“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死士,楚鸢。”

    “记住你额上的刺青,鸢尾,无尽的绝望。起来,以后不用跪,我会传你一套功夫,但是你不能和将军府上任何下人同行,也不必听从我之外任何人的命令,如有人胆敢阻拦你执行我的命令,杀无赦!”片刻后又添上一句,“除了我兄偌寒。”

    楚鸢点点头。

    随即凝眸相向,似乎正在被什么问题困扰着,但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从此刻起,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我只要最后的结果,不想听到任何过程。”

    星眸冷凝得没有半分感情,见楚鸢再次点头,凌紫沁才缓和少许脸色。

    “现在肯定会有一些不习惯,但是这是能让你留在我身边的唯一方法。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立即潜回都城去找巫医族神子,他会为你找回声音,帮你复原这张脸。”

    楚鸢立即皱眉摇头,表示不愿。只有留下来,才能看到莫少白身死的那一日!

    “你守在这里,一会儿如果有灰衣人送来化尸水,告诉他不必如此,这具尸体留着还有其他用处。我去找太子殿下,问他要人,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太子府上的侍卫,殿下担忧我的安全,因此将你送给我,你幼时被野兽惊吓,至今无法开口。”

    楚鸢点头,将主子交代之事牢记在心。

    “想活得长久,就不要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你记住,你只是我的侍卫,无门无户与本朝权贵从未有过交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为我惹来祸患,那么不用别人动手,我会第一个除去你!”凌紫沁语毕转身离去。

    楚鸢躬身行礼,在女子脚步声终于不见之后,快步走到木窗一旁古朴的铜镜前。

    铜镜中一个眉眼微寒的俊朗公子孑然而立,那张伴随他廿年之久的脸孔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转身走回原地,拾起地上削去的散碎骨片和血色干涸的皮肉,这世上再也没有莫君墨。

    身后响起微弱的风声,楚鸢瞬间转身回手扬起血光,灰衣人横档一下,跳出圈外。

    “我家少主向凌小姐传话,此地不宜久留,将军府另生事端,凌将军尚在宫中未归,付总管请凌小姐立即回府处理!但我家少主说最好等过半个时辰!请凌小姐自行斟酌。”

    灰衣人从怀中掏出瓷瓶,眼神示意一下地上残余的尸首。

    楚鸢也看向尸首,立即摇头,并将瓷瓶推回。

    “请问这是凌小姐的意思?”灰衣人愣了一下,再次确认。

    楚鸢点点头,主子竟然未卜先知?

    “清风告辞。”灰衣人收好东西,飘身离去。狠狠皱了皱眉,楚鸢将木窗关好,向外走去,他要寻了纸笔写给小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