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谁为谁情意难解

安楚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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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从泰和殿的后门回了思嫣阁,出去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却好像经历了万劫不复的事情,韩子嫣虽然一直保持平和淡然的样子,可思绪却在脑际中翻涌,不停的翻涌,说到底要不要把在御花园里看到的事告诉赵翊,她还没完全确定,只是先安抚住小蝶不让她随口乱说。

    回来后,小蝶默默无声倒水沏茶,也不提及那件事,韩子嫣坐在桌案边,一手拿着茶碟,一手轻轻捻着茶盖,若有所思,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外面人把自己当成郡主恭恭敬敬的对待,而在这里自己不过是被皇上遗弃的女人,竟然如此,自己何必去淌那个混水,安安生生地过着清闲自在的日子挺好的。

    这人真是不能随随便便的想,七天,韩子嫣第一次在脑子里想到赵翊,哪知思绪还未拉回到现实中,赵翊居然没有让任何奴才通传,径自拾阶而上,到了门口,小蝶眼尖嘴快忙行礼唤了一声,她一惊,手脚慌乱地把摘下的面纱赶紧遮在脸上。

    赵翊看她一身白纱罗裙,再用白色轻纱遮面,由头到脚,不染尘埃,白璧无瑕,自己的心不知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平日里冷涩的嗓音忽就变得柔如流水。

    “脸好些了吗?过来,给朕瞧瞧。”他坐下,目光难得一见的温柔。

    韩子嫣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好意,不以为然地回应道:“落了一道疤痕,皇上还是别看了,免得受惊。”听她冷冰冰的口气,小蝶赶忙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襟,对着赵翊笑嘻嘻道:“回皇上,小姐脸上的伤口刚涂了药,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一定能和以前一样光洁白滑,到时皇上再看也不迟。”

    “行了,小蝶你先下去,朕有事问你家小姐。”

    小蝶冲着韩子嫣挤眉弄眼一番才告退。

    韩子嫣自是没什么话好说,坐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软榻上,撇过脸,目光随意而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赵翊沉声一哼,“你今日出门去哪儿了?”

    韩子嫣心中一动,脑子嗡得一响,原来自己的行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么说他又派人监视自己,若是,他何故还来问自己去了哪里?

    “皇上竟然知道我出门了,怎么不知我去了哪儿?”

    只是听闻奴才们禀报看到韩子嫣从后门回来,故才来问她。“你实话实说,朕没功夫和你打马虎眼,一会儿朕还要去陪元妃用膳。”他旋即冷了态度。

    韩子嫣不予理会,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也管不着我去哪儿,前后殿住着,也不代表我归你管。她铁了心,什么都不说,兀自躺在榻上,凝神闭眼。

    一举一动尽落在赵翊的眼中,好个倔强无理的女人,之前苟同晋国刺客的事不和你计较,今日你倒是又摆出这副不讨喜的样子,不给你点教训,你就是不知好歹。他最近特别喜怒,一点不称心的小事就怒上胸口,这不,沉了脸,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半遮面的她。

    “朕最后问你一遍,你去哪儿了?”

    不容忽视的凌厉之气团聚在上方,韩子嫣分明感觉到身旁的人形如一只张着血喷大口的野兽,尖利的牙齿正在向自己靠近。果然,一睁开眼,便见那冷若冰霜的俊颜和咄咄逼人的眸光。不想自己吃亏,挨打,便轻启薄唇,“去御花园了。”

    “去御花园做什么?去见谁了?”

    咦?问得这么仔细,难道没有派人监视自己?韩子嫣暗自庆幸,低声道:“在屋子里憋闷旧了,就去闲逛一下。”

    “这些日子,你没有和晋国的刺客暗通消息吗?”赵翊一直半信半疑他与那个穆奚会再度暗地联系,只是七日都不见她出门,整天在阁中呆着,便撤了秘密监视的人,不想刚对她放下心,她却无缘无故穿戴好现身出门了,这行径很是蹊跷。

    韩子嫣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误会下去,以后出出入入都在他的监管下。

    “我与那个人不熟,出于好心曾救过他两次,后来便没有联系,也没有任何瓜葛,他偷偷入宫,为救秦香儿,我帮忙是……是因为……”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出手帮他挟制赵翊,只好胡说一通,“如果我不帮他,他的剑定然会伤及皇上。”

    “你这么说,还是为朕好了,竟然为朕好,为何不反过来帮朕抓住他们?”

    “皇上不知何谓言而有信吗?”韩子嫣把脸别到一侧,不耐烦道,“我该说的都说了,皇上到时间去陪人用膳了,莫让他人等急了。”

    赵翊冷声一笑,俯身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扳过她的脸,恶意相向,“你给朕记住,没人敢用这种态度赶朕离开,看来你永远都不懂怎么讨好朕,那朕就让你见识见识!”

    不等她明白这见识二字是何意思,赵翊一个力道,把她从榻上揪起来,向外拽去,她的手腕被拽得生痛,不由蹙起眉,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放开我,你弄痛我了。”她使劲地甩,却也甩不开,这个烂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心里开始发慌。

    小蝶看着赵翊拉着自家小姐出了思嫣阁,以为是好事临近,掩嘴偷笑,退得远远的。

    韩子嫣一路被他拉拽到前殿,葱白的手腕赫然一道红白相间的红痕,到了前殿的外室,她才知道赵翊是什么意思。

    视线里,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坐在案边的是楚楚可人的元妃,奇怪的是葛如意原住在内室,为何会让赵翊和元妃在她眼皮底下一同用膳?韩子嫣倒是没在意元妃娇滴滴地环上赵翊的脖子,像浑身没骨头一样贴着那人,反而问道:“皇后娘娘呢?”

    顺子在一旁,回了一句,“皇后娘娘回凤栖宫了。”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住在这里,有皇上照顾,为何回自己的宫里了?”她本来不想问,可是在御花园看到听到的不知怎么就成了心病,这不,听闻皇后不住这里,自然就上了心。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让你来,是让你和元妃好好学一学怎么讨朕欢心!”赵翊搂着元妃,一面吃着元妃夹到嘴边的菜肴,一面没好气的呵斥站着的她。

    顺子不敢多说,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两个人可劲在韩子嫣面前腻歪,元妃竟放下筷子,不害臊地咬着糕点一端凑到赵翊嘴边,赵翊轻笑着接过来,并在她的嘴上吻了又吻,如胶似漆,似乎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从来没见过赵翊对另外女子眉目含情的样子,所以这一幕,韩子嫣的心一揪一揪地疼着,本以为无所谓的,却看赵翊吻得投入,时不时地含上东西喂元妃,还为她擦拭嘴角,又怕她吃不饱,还一个劲地说多吃些,对身子好。

    记忆如潮,滚滚涌来,他曾经也是如此待自己,温情似水,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而今,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不是他冷酷无情,只是把温存的一面给了别人。

    身子僵硬了许久,颔首垂目,不愿再看他们卿卿我我,可耳畔依旧充斥那一声又一声像蜜一样快要腻死的亲昵响声。以自己往常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但眼下,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拦他对别人好,唯有暗自嘲笑自己原来也会嫉妒,嫉妒那个得到他疼爱的女子。

    “姓韩的,你低着头做什么,好好和元妃学一学什么是温顺,什么是小鸟依人。”

    韩子嫣痴傻地轻应一声,眸光飘飘然,一副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脑中还回荡着以前的一幕幕。

    元妃早就看她在一旁站着,没敢过问,在进宫前,元妃就受了爹娘的教导,少说话,多撒娇,自小到大就受这样的家教,故性子极其柔顺,服帖,这下,听赵翊夸赞自己,就大着胆子问道,“皇上,她为何要蒙着脸?”

    “正好元妃问你,你就摘了给她看看。”赵翊对着元妃嫣然一笑,摸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蛋,不以为意地说道。

    韩子嫣紧抿唇瓣,眸角酸涩,心中五味杂陈。

    “快点摘了面纱给元妃看看,正好朕也看看,你们谁比较漂亮!”赵翊笑得欢心,其实元妃的面部轮廓和五官与韩子嫣有六分相似,不过,气质上稍逊一色,可惜韩子嫣的脸被毁了,赵翊就拿比美逗趣一下。

    她倒是没有犹豫。深吸口气,将快要涌上来的泪吞下去,平静了良久,方慢慢从后面解开面纱的丝带,似乎若无其事,但在摘下那薄透的白纱,一道醒目而刺眼未脱痂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时,她终是没有忍住,泪水决堤,冲出眼眶。

    元妃一看,吓得窝进赵翊的怀中,像个受惊的小猫咪,娇滴滴地使劲往他怀里钻,“皇上,臣妾好怕,皇上快让她离开这里。”

    赵翊恰恰相反,愣怔地望着她,动也没有动一下。

    “皇上和元妃看过了,我可以回去了吗?”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面纱,悬在眼睑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滴答。

    赵翊迟钝,眼眸莫名地发涨发酸,垂目不言,轻轻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高昂着头,华丽的转身,竭力掩饰被羞辱的自尊,在踏出外殿的门槛时,胸口疼得窒痛,脚底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幸好候在门口的顺子伸手扶了一把,她才站稳。

    “郡主小心。”顺子低着头,不看她。

    “谢谢!”或许得到一份尊重,她不胜感激地对一个奴才说了这两个字。

    回到思嫣阁,小蝶兴高采烈,还以为她和赵翊一起用了晚膳,坐在她旁边就一个劲地问赵翊的态度,但见她红着眼,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忙敛去笑,弱弱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韩子嫣就把泪水擦拭干净,带上面纱,终究残留的难过还是被小蝶看了出来,她也不隐瞒,直言断了小蝶期盼已久的念想。

    “皇上让我摘了面纱给元妃看,我摘了,就把他们吓坏了。”

    “啊!”小蝶皱起眉,一副苦瓜脸,“小姐怎么那么听话啊!之前不是和皇上说了等好了再看嘛!为何元妃……”

    “小蝶,别说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韩子嫣无精打采地走至榻前,脱了鞋子,侧身躺下。

    小蝶暗叹一声,拿了被子盖在她身,熄了两盏烛火,轻轻关上门,转身走下木梯,却见顺子正朝这边过来。

    “顺子爷爷,怎么来了?”她笑盈盈地迎上前。

    顺子面色暗藏忧虑,对她叹声气,沉吟道:“你家主子呢?”

    “睡下了。”

    “连晚膳都没用就睡下了?”

    “是,奴婢不敢劝,顺子爷爷找我家小姐做什么,要不奴婢去通传一声?”

    顺子又是叹息,摇摇首,“不用了,让你家主子休息吧!这几日可真是难熬。”

    小蝶觉得今日的顺子格外不同,不那么颐指气使,尽频频叹气,遂有心地多问了一句,“恕奴婢多言,顺子爷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日子风生水起的,怎么难熬了?”

    “哎,什么风生水起,这几日皇上不知怎么了,脾气大得很,泡茶的水热一点,竟全泼在我身上了,昨日吩咐我未时叫醒他批阅奏折,这我按时叫了,皇上竟生气,说我惹他睡眠,竟罚我三天不准睡觉,还有好多事呢,一时半会也说不完,真是闹心。”

    顺子又一声叹,忽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怎么跟她抱怨起这事,本来也没个说话的人,底下都是仰仗他的人,这么没面子的事,当然不能和小弟说了,来这儿也是想找韩子嫣问问皇上为何这般异常,却一时没忍住和小蝶发了牢骚。

    小蝶觉得奇怪,便道:“皇上以前不这样的,拿对我家小姐可是百分百好的,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顺子爷爷可知皇上为何?”

    “我怎么知道,皇上平日待我也好,现在无缘无故就发脾气。”顺子凑近,小声嘀咕道,“前两日,皇上头疼了一个晚上,吓死我了,那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要吃人一样。”

    小蝶一惊,天灵盖被什么撞了一下,记忆翻滚,皇上头疼?难道……难道那日在倚红楼被那郎中说中了?她记得很清楚,站在郎中的身后,听到郎中说赵翊一个月后会头疼欲裂而死,这算算日子,已过二十天了。

    “哎,这事说起就吓得睡不着,等你家主子醒了,你过来告诉我一声,我有事想和你家主子说。”顺子以为她不言语,也被吓着了,撂下话,无奈摇首,背手弓腰走了。

    小蝶看顺子的背影完全消失,迫不及待地返回阁中,叫醒韩子嫣,把这事说给她听。

    她半信半疑地睁大眼睛,语气中没有半点惊讶,淡淡道:“他死了,不更好。”

    “小姐,你怎么这么说?皇上可是一朝天子,皇上出事了,小姐去依赖谁?”

    “依赖?”她冷笑,又躺回原处,不咸不淡地扔给小蝶一句话,“我不需要。”

    小蝶怔怔地看着他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到底该怎么做,自己也迷糊了。

    韩子嫣本就半睡半醒,听了小蝶的话,怎么也睡不着了,赵翊将死的消息,她先是觉得早死早好,经过一晚上的辗转难眠,她知道自己的心狠不到坐视不理的地步。

    翌日,她梳妆整齐,蒙上面纱,带着小蝶到了角门等待赵贤。本以为小蝶又要喋喋不休昨个那件事的厉害轻重,焉知,从醒来到出门,小蝶只是按部就班为自己妆扮穿戴,什么话都没说。

    自己倒是觉得昨晚的话有些重,到了偏避的角门,她笑了笑问小蝶:“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小蝶明白其意,淡而无味道:“小姐想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奴婢是小姐的人,自然什么事都听小姐。”

    “不是我不想管,可我不是太医。”

    “小姐你当时昏迷不清楚,陶岭县有个郎中会梅花针可以医好皇上,而且……”小蝶的声音低了几分,有些不确定道,“奴婢猜测皇上对小姐变了心,恐怕是伤患的缘故!”

    韩子嫣凝神一思,想当日一同坠下悬崖,赵翊醒来就奇奇怪怪的,后来昏迷那么多日,再醒,似乎就与往常大为不同,先不说对自己的好坏,就说他双瞳边缘莫名染着的绯红,莫不是疾患在身的征兆?

    “子嫣……”正思量,便听不远处有人唤自己,她转过身,看到一身白玉锦袍的赵贤款款而来。

    赵贤走上前,小蝶就退去一边,给二人留了私人的空间。

    “几日不见,王爷可好?”韩子嫣显然没有忘却在女娲庙被算计的事,说话的语气那就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看王爷面色红润,定是风光无限,我这话问得多余了。”

    “子嫣,那天的事……”赵贤怎会不知她言外褒贬之意,可见她蒙着脸,以为是不想与自己坦坦荡荡地面对面,心中的愧疚猛地又生出几分。

    “王爷不用介怀那日的事,我明白王爷的选择,与自家兄弟的江山相比,小女何德何能比得过!”韩子嫣弯起嘴角一笑,赵贤只觉言语讽刺,却未看出脸上呈现出的厌恶和鄙夷。

    “子嫣,我知道亏欠你,以后,等以后……”

    韩子嫣当即断了他的话,“王爷别误会,我找王爷来可不是讨要施舍和怜悯的,不过是想问问皇上授命王爷抓捕晋国刺客的事有消息了吗?”

    赵贤顿了顿,“你为何关心这个?”

    “是我帮他们二人逃离皇宫,问自然是关心他们。”

    “二人?除了秦奚还有谁?”

    “王爷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抓捕他们?秦奚暗夜进宫就是为了救秦香儿,想必皇上没有如实告之,是不想有人非议他私下带了个晋国奸细进宫。”

    赵贤没想到韩子嫣居然知道这么多事,连秦香儿是晋国奸细都一清二楚,莫不会连秦香儿进宫的目的也……果然,韩子嫣毫无隐瞒,又道:“秦香儿进宫是来为文成王找前朝的一道圣旨,而我约王爷在此,就是想问王爷知道文成王的下落吗?”

    “还没查到王爷的下落,那道圣旨,秦香儿找到了吗?”

    “没找到,她为文成王不顾清誉,潜入赵宫这么长时日没有找到圣旨不说,还被皇上抓了,幸好有秦奚来就走她,我想王爷若有他们的行踪,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赵贤讶然,完全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为何?”

    韩子嫣能告诉他为何吗?那日,在小蝶出去拿晾晒的被子时,她偷偷去了偏殿,对守门的太监谎称要拿几件衣裳,进去后,第一时间拿出藏匿在瓷瓶中的圣旨看了上面的内容和落款,当即,被吓得腿脚发颤,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圣旨上所写的,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