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筝,我累了

萧儿美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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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记得,那一年杏花成雨,她站在宫檐下,初初及笄的年华,她望着眼前那位少年成名的将军,脆生生的一字一句的言道;“南陵王,你若能打败大赫,那我便嫁给你。”

    而他遂是微微一笑,磊落而英挺的容颜满是运筹帷幄,统帅三军的将帅风采。那一双深邃的黑眸笔直的看了她好一会,只将她看的脸蛋通红时,他方才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的道出了一句话来;“待我打退大赫,便以战功来迎娶你。”

    曾记得,那一年南陵王远征东海,临行前,父皇特意在宫中设宴为他践行。

    宴毕,御园廊下,因着喝了酒,男人的眼底浮起浅浅的醉意,一双乌黑的双瞳却更是显得神采奕奕,尤为黑亮。

    第一次,他唤了她的闺名,小筝。

    他说,我这一生,都会为你倾力而战。

    时而她低眸一笑,却是将自己亲手缝制的象征着平安如意的璎珞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同年,南陵王自东海而回,以不世功勋作为聘礼,亲赴京城提亲。令当今圣上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应允。

    婚期将至,恰逢母后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终是为父皇诞下了麟儿。而母后自己却因难产血崩离世。

    临终前,母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腕上生生攥出青紫不一的痕迹。她眼睁睁的望着母后凭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言道;“答应母后,你要一心辅佐你弟弟,扶持他登上皇位.......”

    她泪流满面,几乎已是说不出话来,她足足答应了三次,母后方才闭上了眼睛。她记得那样清楚,在母后阖然长逝后,一行泪珠却是那般清晰的顺着那张已无生气的,惨白的面容缓缓地滚了下来。

    她伸出手,为母后将泪水拭去。自那时起,她便已是明白,她这一生,再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曾记得,待她告诉他,要为母亲守孝三年,要将婚期推迟时,男人什么话也未说,只是伸出手,去为她将耳际凌乱的发丝捋好。

    “你会等我吗?”她问。

    “我一直都在等你。”男人声音低沉,却是矢志不渝。

    曾记得,那一年,她孝期已满,而他自边疆复又回到京城,以逼的突厥年年纳贡的赫赫战功,再次向皇上提起婚期。

    可她,望着熟睡中的幼弟,一颗心却是柔肠百转。

    深宫险恶,父皇已老,她若出宫,还有谁能来保护自己的弟弟?那是她的母后,用生命换来的弟弟。

    她望着安儿熟睡的一张小脸,她独自一人坐在他的榻前,竟是默默坐了一夜。

    当她再次告诉他,要将婚期推迟时,男人唇线紧抿,风尘仆仆的脸上,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沧桑。

    他良久没有出声,最终,他看着她的眼睛,终是道了句;“小筝,我累了。”

    就那五个字,却是让她瞬间泪如雨下。

    连年征战,刀光剑影,南征北往,他还不到三十的年纪,两鬓间却是已经泛起了霜迹。

    她知道,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家罢了。

    他为她,为了大周,半生戎马,而她,却连一个家都无法给他。

    “你若信我,便将安儿交给我,在我有生之年,定是会保他国土太平。”

    他的话,斩钉截铁,一字一句传进了她的耳际。

    可最终,她含泪望着眼前的男人,却还是摇了摇头。

    他再也未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离开。而她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却是哭的不能自抑。

    嘉定九年,西凉国君听闻南陵王年近三十却不曾娶妃,便意欲已掌上明珠下嫁,以求两国结成秦晋之好,不料却被南陵王一口回绝。

    她知道,他还是在等着自己。

    直到,午门之变。

    “轰隆————————”

    一声闷响,竟是外间下起了大雨,惊雷阵阵,响在天际,也震在了筝云心底,让她立时从往事中收回了思绪。

    她轻轻抬眸,殿外漆黑一片,狂风大雨,犹如无数的猛兽,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合上了清和美丽的眼睛,待她复又睁开眼眸,眼底便是恢复如常,再次聚精会神的看起了手里的奏章。

    此时对她而言,即使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都变成了这世间最奢侈的一件事。

    眨眼间,温宁儿便是在王府住了半月有余。

    进京的路上她动了胎气,入住王府的翌日下身便是见了血,她自是吓了一跳,整座王府更忙的是人仰马翻,管家则是遣人从宫中请来了太医,马车一路飞驰的从宫里向着南陵王府而来,弄的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

    待太医把完脉后,只言要温宁儿卧床休息,言毕又是开了数剂的安胎药,王府里的嬷嬷则是拿着软枕,将温宁儿的腰际垫的高高。侍女们依着太医的吩咐,在屋内烧起艾条,弄的一屋子都是烟雾缭绕的。

    如此折腾,方才将孩子保住。

    而这半月以来,温宁儿自然每天都是躺在床上保胎,而宫中的太医也是每日里都是会前来把脉。她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众人,几次张口想要询问凌远峰的消息,却毫无例外的,每个人都是噤口不言,只说王妃保重身子才是要紧。

    她处在深宅大院中,对外间的事情自是毫不知情,每日里除了安心保胎,一腔心思全在凌远峰身上,相思挂怀,一言难尽。

    未过几日,便是传来消息,大赫国竟是不战而退,已从定陶退兵返回大赫。而南陵王,则是即日班师回京,此战兵不血刃,委实让人感到不解。

    消息传来,举国欢腾,京城百姓更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犹如过年一般。

    而在京城的诸家茶肆,说书人皆是声情并茂的将这一役说的是绘声绘色。世人方才得知,此役乃是南陵王所设妙计,明里命萧毅班师回朝,暗里却是嘱咐他不退反上,统率三军直逼大赫京城。

    大赫精锐之师本已是自西凉而下,意欲途径定陶,与昭王兵马汇合后杀进大周京城。不料在定陶却是遇到领兵而来的南陵王,就在两军方要交战之际,大赫国的主将赫连风却是收到来自大赫的加急密报,只言萧毅领军已快军临城下,眼见着京师不保,赫连齐命他即刻班师回朝,回救京师。

    接到消息,赫连风银牙紧咬,再也不敢多耽,只得不战而退,下令三军回京,临阵退兵,乃是奇耻大辱,他却也只得受了。

    温宁儿自然也是知晓了凌远峰再过不久便要回来,只觉心中一块巨石终是落了下去,由于胎象稳固,她这几日已是能够下床,在湘莲的搀扶下出去走走了。

    而明日,便是凌远峰抵达京师的日子。

    午后,温宁儿正在小憩,却听有人轻轻唤着自己,她睁开眼睛,便见一袭湖蓝衣裙的湘莲正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见她醒来,遂言道;“奴婢打扰王妃午睡,还望王妃恕罪。”

    温宁儿支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你是有事找我?”

    湘莲点了点头,言道;“回王妃的话,是宫里的玉姑姑来了,现下正在外头候着,说是请王妃进宫一叙。”

    “进宫?”温宁儿听到这两个字,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立时就是睁大了。

    “是,玉姑姑是筝云长公主身边的人儿,奴婢估摸着,怕是公主要见您。”

    温宁儿听到竟是那传闻中的筝云公主要见自己,心头当即便是一乱,她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眸底划过一抹浅浅的慌乱。

    湘莲一双眸子在她面上轻轻一扫,便已是将她看了个遍,她开口,再次道;“王妃莫慌,筝云长公主虽说身份贵重,可人却是极好的,还是让奴婢先侍候您起身,免得让公主久等。”

    温宁儿点了点头,湘莲与其余侍女上前,为她换上了一件嫩黄色的宫装,接着,又有梳头嬷嬷为她梳了一个十分精巧的发髻。湘莲取其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轻轻的为她簪在发间,长长的流苏垂坠下来,随着她的走动,发出阵阵沙沙声。

    在侍女的搀扶下,温宁儿踏出了屋子,就见一位相貌秀丽,神情冷漠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见到自己后,眸子里便是一亮,眨也不眨的射向自己。

    许是见她极其无礼,一旁的湘莲轻咳出声,言道;“玉姑姑,这是南陵王妃。”

    玉娘闻声,方才对着温宁儿轻轻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奴婢见过南陵王妃。”

    “姑姑请起。”温宁儿青涩出声,这几日,湘莲倒也是将不少宫中礼节说与她听,只道王爷从定陶回朝时,她也是要随着王爷一道进宫谢恩的,一些礼节实在是不知不行。

    玉娘不动声色的直起了身子,一双眸子依然是噙着几许轻蔑,在温宁儿身上打量着。

    眼前的女子肌肤白皙莹润,模样也的确是清纯秀丽,可举止间却实在是小家子气的很。她怎么也无法想到,英雄一世的南陵王,最终竟是会从民间娶得这样一位女子为妻。

    “王妃容禀,奴婢今日前来,乃是因为筝云公主想请王妃进宫一叙,前几日在王妃初初进京时,公主便是已有此意,无奈听闻王妃身体不适,”说到这里,玉娘的眸子似是无意间的在温宁儿隆起的小腹上划过,她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后,声音里则更是艰涩。

    “公主只言要王妃好好歇息,方才打消了念头。这几日听闻王妃胎象稳固,而明日里王爷更是要凯旋而归,公主便命奴婢来请王妃入宫。”

    说完,玉娘站直了身子,神情间却是不卑不亢,礼数纵然周全,稍有心计之人却一眼便可瞧出她其实并未将温宁儿放在眼里。

    温宁儿虽是单纯,可却也隐隐的察觉面前这位女子对自己似有敌意。而想起自己马上便要入宫去见那位高高在上的筝云公主,忆起从前关于凌远峰与其之间的传言,只让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