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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反驳于右任的时候。陈辞修偷偷的观察蒋委员长的面部表情，汪主席今天这一出来的太突然，会议开始之前蒋委员长也没有和“黄埔系”的军官们通气，陈辞修现在需要赶紧弄清楚老头子的态度，这样他才能把话说得恰到好处，这也是陈辞修这么多年在老头子面前如鱼得水的诀窍之一。
终于，蒋委员长的眉头非常轻微的皱了一下，对于陈辞修来说蒋委员长这个小动作里面透露出来的好恶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蒋委员长不喜欢汪主席说的话，华毕成现在在这场风波中看起来非常的危险，但是只要蒋委员长支持华毕成呆在南京卫戍司令的位置上，谁闹也没有用。国民政府，现在只有蒋委员长说的话才算数。
在了解到了蒋委员长的心思之后，陈辞修立刻站起来帮着于右任说话，于右任做过孙中山的秘书，在国民党内部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华毕成现在窜起的势头也很猛，只要蒋委员长坚持现在的态度不动摇，谁也动不了他。就是委员长真想动，恐怕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
说几句话就能既讨好蒋委员长，又能和于右任还有华毕成结下善缘，这样的的事情陈辞修自然是非常乐意做的。
陈诚这个中央系统里面的“小派系”头目一开口，跟着附和的将军自然不再少数，“土木系’的几个重要将领本来就很不买汪精卫的帐。现在他们自然是站在了于右任这边对汪主席的话加以反驳，刚刚还是一边倒的局势就在片刻之间又变成了一个势均力敌，会议室里面的这些变化，李宗仁和白崇禧都尽收眼底，本来他们还打算站出来替华毕成说上几句话，不过现在看起来用不着他们出手了。
“土木系”的突然发难是汪主席预料之中的事情，日本人还是太心急，并没有抓住华毕成的什么把柄，还想直华毕成于死地，汪主席其实早就知道他今天是要做一场无用功的。在见到影佐祯昭的特使之前，汪精卫的确是对南京的战事已经绝望了，在他的眼中，华毕成的南京卫戍军已经被日本人围的铁桶一般，随时都会全军覆没！首都的即将沦陷让汪精卫对抗战的前景越发觉得悲观，汪精卫不知道南京丢掉之后中国还能坚持多久。他已经从侧面了解到了日本人还在开展针对蒋委员长的拉拢活动。这是汪主席最担心的事情！
一旦蒋委员长和日本人上了一条船，那他这个主席的政治价值就会大打折扣，为了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汪主席急着要和日本人达成协议。可是昨晚和影佐祯昭的特使会面却让汪主席改变了他的想法，日本人急着让他帮忙除掉华毕成从一个侧面然说明了日军的军事力量远没有汪精卫想象的那么强大，华毕成在南京一定是给日本人带来了麻烦！所以日本人才会拼着暴露这段秘密来往的危险，让汪主席从华毕成背后捅刀子！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跟日本人走的最佳时机。
汪精卫早就打定了主意，他今天只是在演戏！演一场应付日本人的戏，汪主席现在既不想得罪板垣征四郎，也不想背上汉奸的骂名，他还要在观察一下。
日本人在南京政府里面有眼线这件事情，汪主席早就知道了，今天这样的场合，日本人的眼线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混进来，或许，眼线就在参加会议的人之中。汪精卫还得演下去，演给日本人的眼线看。
“委座！我说的都是实情啊！华毕成的确在军事上有些过人之处，可是南京守卫战事关国家的荣誉！我认为还是让罗卓英接管比较好！要知道华毕成在西安事变的时候就和中央搞对抗！而且！我这里还有华毕成的其他罪证！华毕成在南京遇到的那次刺杀，恐怕……”
蒋委员长听到汪精卫打算把华毕成遇刺的事情也翻出来说，他觉得汪精卫今天做得的确是有些过火了。蒋委员长早就知道“南京遇刺事件”是华毕成扳倒桂永清的一个小把戏，但他还是让“军统”做出了是日本人主谋的结论。这里面牵扯到国民的情绪。有些事情是不能摆上台面说的。
“够了！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又都是同僚！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这里不是菜市场！你们也不是市井小民！要注意你们的身份！”蒋委员长这一开口，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汪精卫的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蒋委员长的目光逼视下他落了座。现在，是蒋委员长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我说过很多次！大敌当前，民族存亡之际！一定要精诚团结！换掉华毕成容易！你们谁愿意去南京坐镇？汪主席愿意吗？你们谁想去？”面对着明显火气很大的蒋委员长，谁也不会这么不开眼的站出来触霉头。
汪精卫当然也是不愿意去南京的，他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我是个文人，不懂军事。”
听到汪主席的回答，李宗仁和白崇禧的脸上乐开了花！他们是支持华毕成的，对于汪精卫这种只知道在后面扯后腿的软骨头文人，李宗仁和白崇禧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汪主席不必在意，我是不会让你这个元老人物去南京的，你如果去了，将是国家的损失！我的意思是华毕成的位置现在不能动，材料里面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日后再议！现在要紧的还是军事！我们不能随随便便的治一个有功之臣的罪！是会伤害民心士气的！”
蒋委员长的强势让汪精卫的“打手们”顿时都傻了眼，现在最高当局已经给华毕成的问题定了调子，“华毕成的位置现在不能动”！“日后再议！”天晓得这日后是什么时候。
汪精卫今天可是丢了大面子了！他们这些“打手”的面子自然也就更谈不上了！
这场风波过后，军事会议又回到了常规的路子上去了。汪精卫在会议的后半段始终没有说半个字，最终表决的时候，汪主席也选择了弃权，在旁观的人眼里汪主席这是在搞沉默抗议，没有人知道其实现在的汪精卫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得罪小日本，汪主席连自己的面子都不要了！蒋委员长出面对华毕成的事情做了最后决断，汪精卫正好借坡下驴。这样一来他不但应付完了日本人的差事，还顺便让蒋委员长又当了一次日本人的对头，对于汪主席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举双得的结果呢？
远在南京的华毕成对武汉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蒋委员长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特意下了命令，为了不影响南京卫戍军的作战，今天会议上的事情一律不许外传，华毕成自然也就没有了知道这件事情的机会。
到这里日本人的离间计应该算是彻底的失败了，可是偏偏胡宗南又杀了出来，在胡宗南和蒋委员长密电往来了几次之后，华毕成接到了将第1军抽调出南京战场的命令，说是要支援苏北的抗战，面对着武汉总参谋部直接下的命令华毕成完全没有了继续扣住第1军的理由，实际上胡宗南也早已经将总参谋部的这份电令直接发了一份给李铁军，有了这道免死金牌，华毕成已经失去了控制第1军的可能。
在南京外围打了不到24小时的第1军两个师还剩下一万多人，这么一大股兵力的离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华毕成直接把抗议的电报发给了总参谋部，但是直到晚上总参谋部才回复了一封简短的电报给华毕成，一共只有四个字----“服从大局”。
华毕成看完了电报之后直接把电报纸丢在地上：“什么大局？恐怕是胡宗南的大局吧？支援苏北？真是可笑！到底是南京重要还是苏北重要？就接着自欺欺人吧！中国要不是有你们这些糊涂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李艳涛等华毕成发泄完之后走到了华毕成的身边，他有点不忍心让他的司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连续遭到两次打击。可是作为一个参谋长，他又不能不说：“总座！郭团长刚才来了电话，炮弹都打光了，乌龙山炮台的蒙台长也刚刚来电，他们的弹药最多坚持到明天拂晓，之后咱们只能靠轻武器和鬼子拼命了。”
李艳涛的话让华毕成觉得天旋地转，没有了炮兵的支援，日本人的战车就将成为南京卫戍军的噩梦，华毕成仿佛已经看见了一个个他熟悉的身影在背着炸药往鬼子的战车履带里面爬，而鬼子的战车机枪在疯狂的喷吐这火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问问陈站长，看她还能不能想点办法，看她那里还有存货没有？”
“总座，要是陈站长有办法，郭团长是绝对不会把电话打到司令部来的，咱们能在外围防线坚持这么久，炮兵是立了大功的，要不是有炮火支援，鬼子早就……”
“早就什么？你想说早就打进来了是不是？我现在就告诉你！没有大炮咱们也得打下去！在没得到撤退命令之前，我不会离开南京！告诉阵地上的部队，给我用炸药包！燃烧瓶！集束手榴弹！一定要把鬼子给挡在永备工事外面！”
“是！总座！”李艳涛立正敬了个礼之后走开了。
华毕成见没有人在旁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两个消息给他的打击太大了，炮弹告罄是客观因素，这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华毕成不想说些什么，但是第1军这时候被调走就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了，华毕成不是非要扣着胡宗南的这点家底不放，人他还有，华毕成现在担心的是第1军这一开拔，会把南京卫戍军积攒到现在的士气和勇气全部带走。在普通士兵眼中，这就是政府要放弃南京的信号！
军心一散南京卫戍军就会变成一团散沙，没有人愿意为一座已经被国家放弃的城市去牺牲，因为没有意义。必须要让第1军离开南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想到这里华毕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电话旁边，他要让宪兵团封锁下关区域，然后让第1军以换防的名义到达下关，趁夜渡江。对外公布的命令将会是第1军和浦口的57军112师换防，这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打到李铁军那里的电话居然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华毕成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他赶紧让机要室主任用电台呼叫第1军，二十分钟之后，华毕成终于在电台里面听到了78师参谋长叶超的声音。
华毕成连珠炮一样的提出了很多问题，叶超明显表现的非常尴尬，叶超支支吾吾的告诉华毕成，在接到了胡宗南转发的总参谋部电令之后，李铁军和李文立刻命令第1军开拔，现在第1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水西门了。
好你个李铁军！腿脚可够快的！现在第1军要撤走的事情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华毕成能够想象到李铁军撤退的动静会有多大。
既然你李铁军先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华毕成命令机要科长立刻要南城守备区的冯圣法58师，华毕成直接在电台里面告诉冯圣法，第1军是伪造了总参谋部的命令想开溜。58师必须将第1军挡在水西门外！第1军只要敢闯关就开枪镇压！水西门守军务必要坚持到华毕成赶到。
结束了通话之后华毕成带上卫士连和两部电台就冲出了南京卫戍司令部，车队呼啸着奔向水西门，和罗曼婷一起出门买了食物刚回到巷口的杨娟被吓了一跳，卡车上的士兵满脸杀气，一定是哪里又出了大事情。
“娟！不要再看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罗曼婷拼命的拉着杨娟的衣袖，她这些天被日本人的炸弹吓着了，要不是老夫妇的宅子有一个地下室，罗曼婷晚上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睡觉。
南京市面的物价已经失去了控制，现在法币已经不好使了，没有了外界运进来的粮食，南京这座城市的物资开始变得越来越匮乏，罗曼婷怀里的面粉和大米是杨娟用最后几块大洋换来的，抱着这些东西站在大街上让罗曼婷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南京城的治安也开始变坏了起来，她们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可是那些坏人们最喜欢下手的目标。
“婷姐！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杨娟说话的声音就像是飘在天上的仙女，轻的完全没有了份量，罗曼婷嘟起了嘴巴，这句话都快成了杨娟的口头禅了，这些日子杨娟最喜欢呆在窗口盯着街对面的卫戍司令部看，只有一有黑色的轿车开出来，杨娟必然会说这句话。
“是啊！是啊！你的华将军又去忙他的军务了，暂时是没时间管我们这些小女子了！娟！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吧，外面实在是不安全！”
华毕成的车队已经消失在了街角，杨娟这才如梦方醒般的回过了神来，她看了看周围完全没有人影的街道和烧成了灰烬的废墟。终于，杨娟也意识到了她刚才站在这里发呆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婷姐！我们快走！”杨娟拉起罗曼婷飞快的朝他们租住的房子跑去，南京城已经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了。
“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要是再晚一些，我就准备让老头子出去找你们了！”见到杨娟和罗曼婷完好无缺的回到了宅子里面，老夫妇笑的很开心，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把杨娟和罗曼婷当成了他们的两个小孙女，本来老夫妇在家中准备了足够半年用的食物，是不需要杨娟和罗曼婷出门去冒这个险的，可是前几天一帮拿着棍棒的流民忽然冲进了院子，一把勒住了罗曼婷的脖子！为了保住罗曼婷的性命，老夫妇将他们收藏的粮食都交给了对方。
好在对方也就是些饿极了的流民，在得到食物之后这些人没有为难罗曼婷，他们带着老夫妇的粮食离开了，那些饥肠辘辘的人甚至没有心思多看杨娟和罗曼婷这两个绝顶美人一眼，这样的年月，食欲是优先于色欲的。
失去了粮食的老夫妇和杨娟、罗曼婷开始过上了饥肠辘辘的生活，老夫妇带着杨娟和罗曼婷交给他们的房租，还有他们手头的法币出去找到了以前认识的商家，这些人手里面粮食倒是不缺，再加上他们的手里有枪，除了军队没人敢惹这些人，不过粮食的价格就实在是高的离谱了一些，比起战前翻了几十倍！而且每次只卖三天的口粮！这摆明的就是还要涨价！
老夫妇靠着往日主人家的脸面买回了一些粮食，当他们隔天再去的时候被告知不再接受法币，要粮食？拿真金白银来。
宅子里面倒是有一些主人家没有带走的字画和瓷器，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市场，在朝天宫的地摊上，一堆上好的字画也不一定能换到一块大洋，以前人们拼了命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已经一文不值了！
杨娟和罗曼婷今天用掉的，是她们最后的几块大洋，以前在中央日报得到的稿酬已经都花光了！明天的米价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